叙小鹿

我跟我老公结婚第一年，婆婆给他生了个弟弟。

    我准备去医院待产，发现待产包里的所有东西都没了。

    我一问，原来是被婆婆坐月子偷偷用掉了。

    婆婆背后阴阳我，“又不是给外人，是你的亲小叔子呀。”

    我反手就揣着两百万回家了。

    这日子真没法过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刚从医院产检回来的我，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婴儿哇哇声。

    我蹑手蹑脚地换好鞋子，准备溜回房间，假装什么也没听到。

    就在我碰到门把手之际。

    婆婆紧闭的房门砰地打开。

    “乐乐，你回来的刚好，你小叔子拉了，你快过来搭把手。”

    我背脊一凉。

    生硬地转过身，拉扯出笑容，“妈，我今天去医院做产检了，有点累。”

    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，我不想帮，一点也不。

    婆婆装聋作哑有一套，手按着太阳穴：

    “乐乐呀，我知道你是个贴心的儿媳妇，这月嫂刚走，我这一把年纪了，没日没夜，命都要去了半条。哎哟喂，我要晕倒了。你公公还不回家，指不定去哪个棋牌室了。算了，要不然我还是打给时书吧，让他请个假。”

    我忍不住蹙眉，时书最近在竞选总经理一职，每天加班到很晚，把他叫回来，万一影响了他工作......

    思忖再三，我妥协了。

    “妈，你去休息吧，我来照看小叔子。”

    婆婆飞扬的细眉，喜形于色。

    她扭着大屁股回去躺着了。

    我刚进屋放下包，婆婆的夺人催命符又杀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乐乐呀，快点，小宝他肚子饿了，要喝奶了，给他泡点奶过来。”

    我婆婆今年48岁。

    国家二胎政策一下来。

    不知怎么抽风找了个神婆算命，说再生个儿子就大富大贵了。

    于是，她不顾高龄风险，积极投入二胎大军。

    豁出命终于如愿又生了小儿子。

    好事成双。

    她的儿媳妇，也就是我，还在十月怀胎，她就已经坐上了月子。

    公公王强是个甩手老掌柜。

    他的作用就是偶尔过来看两眼小儿子，啧啧称叹。

    下一秒就拎着保温杯，嘴里叼着烟出门打牌去了。

    到点就回来吃饭，放下碗筷就赶着去浪。

    家里的事，他一概不管不问。

    这倒好，我自己的孩子还没生。

    先给婆婆带娃，接手了月嫂的后续工作。

    我也快临盆了，这几天腰酸胀得很。

    婆婆见我性格温和，逮着机会就让我干这干那。

    嘴里虚与委婉地说我是自家人，可是用起我来却不当人。

    一会儿端茶，一会送水。

    一会儿拍嗝，一会儿又去洗小叔子的衣服。

    我私下跟王时书抱怨过，我也怀孕了。

    大着肚子，实在不想帮婆婆照顾小叔子。

    王时书开始还能耐心开导我，后来干脆冷冷丢下一句。

    “你是我老婆，照顾我亲弟弟，天经地义。又不是让你干苦力，乐乐，你结婚前可不是这样矫情的。”

    说我矫情？

    这话一听就是出自我那个婆婆的那张嘴。

    我朝他吼道，“王时书，你嫌我矫情，当初怎么就巴巴地非我不娶呢？”

    他不屑的回了句：

    “你们女人天天就是腻腻歪歪的，我看你就是闲的，没事找事。”

    我看着他低头躺沙发上刷抖音，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好油腻。

    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。

    我闭着眼，压下心里翻滚的委屈。

    要不是看在怀孕，木已成舟的份上，只能把这口气生生吞下。

    感情吵着吵着就淡了。

    为了孩子，我忍。

    每天王时书出门上班前，都不忘提醒我，多帮帮他妈。

    我只好一脸不情愿地应承下去照顾王时书的弟弟。

    我忙完婆婆交代的事，已经将近九点了。

    回到房间一头扎进软软的大床。

    打开手机数胎动。

    不知是累过头，还是没吃晚饭的关系。

    胎动显示异常。

    今天是最后一次产检了，医生也说有情况立马去医院待产。

    我撑起半边身子，从床上下来。

    “妈，我可能要生了。”

    婆婆的房间静如死灰。

    “妈？”

    我又叫了她一声。

    房间终于开了。

    婆婆轻手轻脚地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。

    手指放在嘴唇中间，让我不要说话。

    她压低声音说，“小宝刚睡着，不要吵醒他。生孩子而已，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。等下打个车就能上医院了。”

    她自己生孩子阵仗那么大，轮到我的时候，就轻描淡写地让我自己打车去医院。

    一时间，情绪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我心里一直压抑的无名火，噌地又复燃了。

    跟眼前的这个老女人说话都费劲，我掏出手机：

    “胎动不正常，我晚上就去医院待产。时书也不知道几点回来，我给他打个电话。”

    我也是第一胎，什么都不懂。

    我以为婆婆是过来人，她帮不上忙，至少不添乱吧。

    可谁知......

    她伸手过来，死死地按住我的手，不让我打电话。

    当场说出了一句让我气绝身亡的话。

    “时书最近不是在争那个总经理，你打电话让他回来，万一他的领导看见了，说他工作不上心，总经理一事不就黄了。”

    明明下午她也打算让王时书回来的，怎么就她的小儿子金贵。

    我的孩子，她的孙子就该随便糊弄糊弄。

    我气得嘴唇发抖。

    婆婆见我脸色铁青，用手拍了拍我的手背，看似在安慰我，实则又是温柔一刀。

    “乐乐呀，时书当上总经理了，那工资可不得翻一番呢。我们这一大家子，全靠时书在养活了。”婆婆又瞟了一眼我的肚子，“你看，你也辞职了，这孩子一出生，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再去工作呢。”

    很好，阴阳我没工作。

    婆婆是家庭主妇，公公原是个小厂子的流水线员工。

    这几年厂子效益不好，倒闭了，公公也跟着失业了，赋闲在家。

    王时书呢，是个大孝子，名校毕业，进了某互联网大厂，薪资很高。

    他说他爸一辈子操劳，也该是时候享享清福，让老爷子提前退休。

    老爷子一听，儿子让他不要上班了，高兴坏了，屁颠屁颠地扎入棋牌室大军。

    风雨无阻。

    我怀孕以后，身体一直不好。

    王时书心疼我，让我辞掉工作，安心待产。

    他说他养我。

    当时我觉得，王时书真的爱我。

    有个男人信誓旦旦地说养你。

    那是男人的嘴，骗人的鬼。

    现在想想。

    我呸！

    王时书爱我是真，但是他愚孝也是真。

    婚前还能忌惮我，婚后但凡有点小矛盾，都是在帮他妈。

    一开口就是要我让着婆婆。

    婆婆不买菜，每天都只烧一个青菜，一个汤，王时书说老一辈节省惯了。

    我点了外卖，冲出来就是对我阴阳怪气。

    趁我去洗手的间隙，拿了我的外卖，自己躲房间里吃去了。

    婆婆一作妖，王时书说他妈需要情绪发泄。

    婆婆开口闭口买不起奶粉，王时书当场就拿起手机给她转了一万。

    没钱，你别生呀。

    生了小儿子，还要大儿子全部负担。

    我到底哪根神经搭错线，当初居然如此恋爱脑。

    等到我幡然醒悟，我才知道我被婆婆拿捏得死死地。

    谈恋爱时恋爱脑就算了。

    结婚过日子再恋爱脑，早晚就把自己赔进去。

    花言巧语是张嘴巴就能信口拈来，而婚姻生活的鸡零狗碎才是生活的真面目。

    结了婚的女人们，千万不要因为任何事牺牲自己的事业。

    因为你一旦口袋里没钱，你就自然而然地处于被动。

    婆家人打了你左脸，你还得贴上你的右脸。

    自己作践自己。

    我现在算是明白了，他不止要养我们的小家，还要负担两老一小的生活。

    每天一睁眼就是五张嘴巴等着吃饭，很快就是六张。

    许是王时书也感觉到了压力，最近工作比刚刚毕业那会儿还要上心，不敢有一点差池。

    万一真赶上裁员了，一家人就等着喝西北风吧。

    我压着一腔怒气，“妈，现在是我要生孩子，王时书不过来陪产，不管从哪个方面，都说不过去。”

    婆婆一副过来人的态度，淡淡来了句，“女人生孩子，男人又帮不上忙。你把时书叫过来干什么，而且，你现在不是还没生呢嘛。”

    双标狗。

    婆婆见血那天，她忍着痛，打遍了所有叫得出名字的亲戚。

    昭告天下，她叶小红要生孩子了。

    婆婆从产房推出来，亲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她。

    她很满意这种阵仗，吩咐王时书带着亲戚们去饭馆吃个晚饭再走。

    那顿饭，花了六千。

    还是我刷的卡。

    尼玛，我的心在滴血。

    心疼钱也不能说什么，只能苦水往肚里咽。

    我的卡里，统共就一万出头，一大半搭进去了。

    回来医院的时候，王时书跟婆婆在病房里悄悄话。

    “时书呀，下次百日酒可得摆的好看点，不能让亲戚们看了笑话。你有出息了，咱家终于出头了。”

    “妈，你放心，我会办好的。弟弟的事，就是我的事，长兄如父。”

    婆婆文化不高，但是PUA的本事挺高。

    王时书那个傻蛋，居然跟他妈共情起来。

    我再跟我婆婆多说一句，我就怕控制不住我的手要扇她。

    我丢下婆婆，转身进了房间，去衣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。

    打开备忘录，发现护肤品还没放进去包里。

    拉链一开，满满当当的待产包里蹦出来一些破布。

    怎么可能！

    我再掏了掏。

    里面的东西全部不见了。

    全是一些脏兮兮的垃圾布。

    明明是我亲自收拾的......

    我赶紧打电话给王时书。

    婆婆从身后突然蹿了出来，夺走我的手机。

    对着我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。

    “我的话是不是不管用了！你是不是背着我又要给我儿子打电话呢。他在赚钱呢，他不赚钱，你喝西北风呀！”

    我身体的洪荒之力都被婆婆的这几句话激起来了。

    “妈。我要住院生孩子了，我的待产包被人动了，我问问时书怎么回事。我问我老公，干你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结婚一年以来，头一回呛婆婆。

    婆婆见我这么突然硬刚她，脸上的面子挂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你不用问了，是我拿走的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我瞪着双眼看着婆婆，她居然偷我的东西。

    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妈，不问自取是为偷。”

    我见过不讲道理的，没见过比她还不讲道理的女人。

    婆婆插着腰，扬起下巴。

    “乐乐，这房子是我家的，那这个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那就是我的！什么偷不偷的，你这人怎么讲话越来越难听！信不信我让我儿子跟你离婚。”

    她就是这样。

    我一忤逆她，她就威胁我让她儿子跟我离婚。

    天底下，真的有婆婆撺掇着儿子离婚的亲妈。

    我抿着嘴不说话。

    人善被人欺。

    马善被人骑。

    叶小红，你蹬鼻子上脸吧。

    婆婆以为我被她的话降住了，嘴角带着得意之态。

    她也知道她的行为小偷小摸，特意又解释了一番：

    “乐乐呀，我这几十年都没生孩子了。我看你这个包里的东西刚好我生孩子都用得到，所以，我就顺手拿走了。我是你妈，用一下也是应该的。你的不也是我的，我的不也是时书的。以后不都又回到你手里了。”

    什么歪理呀！

    您何止是几十年没生孩子了。

    您大概几十年也没干人事了。

    我一向最痛恨别人动我的东西。

    王时书知道我的禁区，连他都不敢碰。

    我婆婆居然一而三挑战我的极限，是可忍孰不可忍！

    我冷笑一声，上下打量她。

    “妈，你这顺手干得事情还少么！”

    我婆婆有偷窥欲。

    天天盯着我房间里的动静。

    但凡我要是穿件新衣服，她立马狗皮膏药似得粘吧上来。

    对着我就是一阵唐僧念。

    “乐乐呀，你要省着点花钱，时书赚钱不容易呀！你这裙子一看就要好几百呢，你说你一个无业游民，怎么天天就想着买衣服。”

    我把这话转手就原封不动地发给了王时书。

    王时书给我赔礼道歉，还给我发了大红包。

    他说，他知道委屈我了。

    一边是亲妈，一边是媳妇。

    总不能大逆不道把他妈赶走吧。

    他说他妈一辈子操劳，节俭惯了，让我多担待，不要起冲突。

    王时书一个大男人，说得眼泪一把，鼻涕一把。

    我一时心软了，就不再斤斤计较。

    一来二去。

    就惯出了婆婆鸡蛋里挑骨头的臭毛病。

    至于我呢，不买衣服是不可能的，可是我又不想王时书受那个夹心气。

    于是，学聪明，主动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买的新衣服直接放进衣柜里。

    可万万没想到，婆婆竟然又盯上了我卧室的衣柜。

    有一天趁我出门，她背着我去翻我的衣柜。

    婆婆是个人精，狡猾得很。

    她把我买的新衣服都翻了出来。

    我以为家里进贼了，吓得我赶紧打电话报了警。

    警察来了，发现是一场乌龙闹剧。

    把我教育了一通，说我乱用警力资源。

    婆婆在一旁帮腔，落井下石。

    那次，我跟她大吵一架。

    见了红，还去医院养胎了。

    这一住，又花了我四千。

    卡里的钱，只剩下八百。

    一想到过往种种，新仇旧恨冲上脑门，我再也忍受不了了。

    举起待产包往地上重重一摔。

    “你别给我来这一套。今天，我非得打这个电话，谁也拦不住我。”

    偏偏婆婆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。

    “乐乐，你给脸不要脸呀！嫁进我们王家，是你上辈子的福气，还动不动就这么矫情，给谁看呢。”

    这个家，一分钟都待不住了。

    我摔门而出。

    婆婆追着在背后阴阳我，“又不是给外人，是你的亲小叔子呀。早晚有你吃瘪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我才下小区楼梯口，婆婆伸着脖子探出半个身子对我破口大骂。

    “杨乐乐，有本事你别回我们王家。你滚了，别想再进门！”

    我发了一条微信给王时书：

    离婚！谁不离谁孙子！

    随即关了机。

    我揣着我爸偷偷给我的两百万，拦了一辆出租车。

    还好，这张卡，我还留着，没有蠢到交给王时书。

    我知道王时书回家，婆婆肯定会扭曲事实，添油加醋。

    那又如何呢！

    老娘不干了！

    谁爱当牛做马伺候她叶小红，谁去！

    我妈见我半夜突然回家，一眼就看出我脸色不对。

    我噼里啪啦把在王家的发生的一切都说了。

    我爸听了好半响不说话。

    语重心长地说，“乐乐，你决定离婚，我们也不阻止。我在你领证前一晚，偷偷塞给你的那两百万，没给那个王家吧？？”

    我望着我爸，点点头。

    王家人都不知道，我手里还有两百万。

    我庆幸还剩一点脑子，听了爸妈的话。

    我在王时书家说话没分量，那是因为叶小红势利眼，以为我家就是一普通人家。

    为了帮王时书省钱，没办婚礼。

    我爸听了，气得胡子竖了起来，干脆连嫁妆也省了。

    也怪我，人太实诚。

    一结婚就把工资卡交给了王时书。

    彼时王时书说交给他保管，他懂理财，能够钱生钱。

    我头脑一热乎，还真的傻乎乎地给了王时书。

    所以，我卡里的钱，王时书估计就转了个手。

    最后应该又落在我婆婆手里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婆婆说那是他们王家的房子，那我也再跟说你一件事，两年前，我跟你妈给你买了一套房子。”

    “爸，你哪来的钱？”

    我吃惊地望着爸爸。

    妈妈笑了，搭上爸爸的话头。

    “是你爸退休前参与的一个项目。赶上风口，赚了不少钱，你爸有提成，单位分你爸的。我们不是故意瞒你，而是当时你一心向着王时书，他说一切从简，你就不办婚礼......”

    对，王时书说他家的钱全部供他上大学了。

    于是，我擅自主张，不办婚礼。

    当时把我自己个儿感动得要死。

    王家当然乐意，白捡的媳妇还会不要嘛！

    现在我自己有了女儿，才意识到当初对父母做的那桩桩件件是真混蛋。

    “乐乐，钱跟房子，是我们给你的底气。知人知面不知心，结婚前，我跟你妈对王时书一家还有顾忌，对你千叮万嘱，卡要收好，谁都别说。现在王家这么对你，你离婚，我们也能把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带大。最重要的是，你不受委屈。”

    临了又添了一句：

    “乐乐，我们就你一个女儿，你过得不好，我们也不好过。”

    我鼻头一酸，眼泪啪嗒啪嗒流下来。

    我真的想给自己两嘴巴子！

    一直到第二天。

    王时书连一个短信，一个电话都没有。

    我就知道他肯定是被我婆婆洗脑策反了。

    脑子转过来以后，才发现王时书就是一个妈宝男。

    挺好的。

    早点离婚，早点脱离王家苦海。

    昨晚这么折腾，我的肚子好像又没有不舒服了。

    所以，爸妈当下决定拉着我出门。

    去看看房子，心情舒畅一点。

    好巧不巧地，我们一家居然在楼盘售卖处遇到了王时书跟他妈两个人。